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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芙蕖是提着一盒温热的饭菜进来的。小姑娘仍是画着淡淡的妆,嘴唇微粉,眉黛浅描。身上那件衫子的颜色也极为淡雅素净,裙摆微微荡开着,步履轻缓。走进来时,她带了一尾香风。几乎是在同一瞬间,沈蹊与兰旭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。沈蹊同周围人吩咐过了,准许她来昭刑间,兰芙蕖便做了些青菜虾仁粥,特意给兄长送过来。兰旭和沈蹊一样,不喜欢吃甜食。她便做了咸粥,配了两个清淡的菜。方一迈进来,便嗅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,紧接着,兰芙蕖看见男人被鞭笞得鲜血淋漓的身体。衣衫如败絮,遮掩着兰旭的伤口,男人面色煞白,有气无力。两只胳膊被牢牢地绑在刑架上,憔悴得让人心疼。果不其然,沈蹊看着,少女眸光闪了闪,眼底氤氲上一层柔软的水雾。她咬着同样发白的下唇,抑制住颤息,同身侧高大清冷的男人道:“我来给兄长……送饭。”沈蹊微微侧身,没有拦她,声音平稳,听不出来什么情绪:“把他放下来。”这是这三日以来,兰旭第一次下刑架。他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,艰难地走下来。兰芙蕖见状,下意识去扶他。“兄长。”兰旭朝她摆了摆手,要自己走。兰芙蕖知晓,兄长这是怕自己身上的血渍弄脏了她。“小心。”兰旭于桌前坐下。兰芙蕖也坐下来,取出咸粥与菜,而后又取出来一双筷子,递给他。全程,沈惊游站在一边,冷冷地看着。那目光阴沉而锋利,宛若一把尖刀,看得左右之人心底暗捏了一把冷汗。他们向自家主子示意,而后忙不迭退下。应槐也一俯身,告退。一时间,偌大的刑室里,只剩下三人。可即便如此,刑室却不空荡,周遭摆满了刑具,看得人心慌。兰芙蕖硬着头皮,没敢看沈蹊。只将饭菜摆好,坐在一边,静静地守着兄长。兰旭动了动筷子。他只身坐在那里,头顶是晃荡的、幽暗的灯,将他的影子笼下来。男人垂着眼,眼睑处有一片乌青色的翳影,筷子方夹起菜,忽然扭过头去。紧接着,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。兄长皱着眉,咳得弯下身形。兰芙蕖递过去一块帕子。一块干净的素帕,其上绣着一朵芙蕖花。兰旭下意识地接过,用其掩住嘴唇。不过顷刻之间,素帕上便多了触目惊心的血痕。这般殷红的颜色,看得兰芙蕖一阵心悸,兰旭亦是反应过来,犹豫道:“小妹……弄脏了你的帕子……”“无妨。”她的声音很柔。沈蹊轻轻敲了下桌子。不耐烦道:“够了。”兰子初攥着筷子的手紧了紧。他看着,当沈蹊敲响桌子时,小妹的肩膀明显缩了缩,她似乎在怕沈蹊。似乎……对沈惊游心怀畏惧。兰旭眼中闪过一道情绪。他知道,小妹对面前这个男人或许有些敬畏,却未曾想她竟害怕沈蹊害怕到如此地步。这让他不禁往下思索,平日里,沈蹊可否曾有欺负她、苛待她,可曾有……恐吓她?小妹坐在那里,长发披肩,乌眸柔软。安静,乖巧,胆怯。小芙蕖的胆子一向很小。闻言,她咬着唇,不敢再看沈蹊,只摆了摆面前的饭菜,声音发着抖:“兄长,您慢些吃……”她面上,似有难言之隐。声音、双手,皆打着颤。兰子初紧紧捏住筷子,一个想法自脑海中一闪而过,紧接着,他的右手手臂上亦爆出青筋。“小妹,”他压下声,紧张道,“沈蹊可有对你不好?他是不是欺负你了——”“没有没有,沈大人平日待我很好。”她忙不迭摇头,打断她。说这话时,少女慌张地看了沈惊游一眼。这让兰旭愈发觉得,沈蹊平日就是在欺负她。第一次,兰子初眼中有了恨意。这是自他被关入昭刑间以来,沈蹊首次在他面上体察到情绪。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,方嘲弄一笑,旋即又看见坐在一侧的兰芙蕖。不舒服。从心底涌上一阵酸涩之意,让他捏紧了右手上的青鞭。鞭身血迹仍未凝固,湿哒哒的,顺着鞭子滴下来,无声落在地上。昭刑间的夜很是幽静。兰氏兄妹那边静悄悄的,沈蹊亦是安静地瞧着他们。瞧着兰旭每吃一口饭,那目光便在少女身上流连一阵,终于,他又冷声提醒道:“还有一炷香。”还有一炷香的时间。兰子初已经吃完了饭。见他身上
伤得厉害,兰芙蕖取出一瓶金疮药。她举着瓶身,问沈蹊:“涂这个,可以吗?”沈惊游站在一片阴影里。没说话,只侧过脸去。无声,便是代表了默认。她小心翼翼挑开兄长手臂上的破絮,先从他的胳膊开始上药。暖融融的香气自少女身上传来,沁人心脾。兰旭坐在那里,安静地看着她。她俨然长开了,如一朵美好昳丽的芙蕖花,乖顺地给自己上着药。她皮肤很白,身上很香,垂搭下来的睫毛更是纤长浓密。男人的手指微动,轻轻绕了绕她落下的青丝。一缕发,就这样被他攥在手中。“兄长,换只胳膊。”兰旭点头:“好。”胳膊上完药后,兰芙蕖有些为难。男女有别,虽说面前此人乃自己的长兄,她却也不能不着规矩。可兰旭这般,根本无法自己给自己上药,更罔论后背上那一大片伤……她攥了攥瓶身。沈蹊冷漠道:“还有半炷香。”兰芙蕖将瓶子塞到兰旭手中。“兄长,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。”言罢,她便低下头,欲收拾桌上饭菜。谁知,右手忽然被人握住,她惊愕抬头,对上对方那一双隐忍又关怀的眼眸。他的瞳仁比一般人都要深一些。这显得他的瞳眸愈发幽寂深邃。“小妹,沈惊游可有为难你?”他提着一颗心、一口气。那眸光关切而温柔,看得兰芙蕖仓促别来脸颊,想要把手抽回来。可她越抽,对方却攥得越紧,最后她的袖子上也染上些血迹。“兄、兄长。”这一回,她是真的有些怕了,颤颤巍巍道,“沈蹊没有为难我,您也松开手……”一侧,沈惊游定定地看着二人纠缠在一起的手。兰旭似乎有某种执念。死死攥着,就是不松开她。兰芙蕖也不知道,一向病弱的兄长哪里来得这么大的力气,她挣脱不掉,只好道:“兄长——”这一声软嗓。沈蹊沉下乌眸:“过来。”兰旭却好像要偏偏与他作对。她急了,几乎快要跺脚,眼看着兄长手臂上爆出青筋,那力道也愈发大。“您捏得我疼了……”沈蹊逆着光,提着青鞭,走过来。“啪”地一声响,血溅在兰芙蕖脸上,她满脸震愕,看着兄长痛苦地蹙了蹙眉头,身形终于晃了一晃。沈蹊披着玄青色大氅,面无表情地命令道:“松手。”兰子初咬着牙,恨恨抬起一张脸。他一向是和善的,是温润的。宛若江南湖水上那丝丝离离的晨雾风,清淡,温柔,又与世无争。这是这么多年以来,兰旭第一次去“争”。即便面对的是,如今已实力悬殊的沈蹊。即便他知晓,一旦惹恼了对方,自己随时毙命。即便这一道青鞭,已深深刺入到他的血肉,刮着他的森森白骨。他还要争。还要……与沈蹊争。若说一开始,兰芙蕖是在配合沈蹊演戏、诓骗兄长,如今她是真真切切被眼前这一幕吓到了。她的脸颊上、眼睑下。沾着的是……兄长的血。而沈蹊站在一边,冷漠地、居高临下地,看着一脚已踏入鬼门关的兰旭,面色冰冷,没有丝毫动容。兰芙蕖是提着一盒温热的饭菜进来的。小姑娘仍是画着淡淡的妆,嘴唇微粉,眉黛浅描。身上那件衫子的颜色也极为淡雅素净,裙摆微微荡开着,步履轻缓。走进来时,她带了一尾香风。几乎是在同一瞬间,沈蹊与兰旭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。沈蹊同周围人吩咐过了,准许她来昭刑间,兰芙蕖便做了些青菜虾仁粥,特意给兄长送过来。兰旭和沈蹊一样,不喜欢吃甜食。她便做了咸粥,配了两个清淡的菜。方一迈进来,便嗅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味,紧接着,兰芙蕖看见男人被鞭笞得鲜血淋漓的身体。衣衫如败絮,遮掩着兰旭的伤口,男人面色煞白,有气无力。两只胳膊被牢牢地绑在刑架上,憔悴得让人心疼。果不其然,沈蹊看着,少女眸光闪了闪,眼底氤氲上一层柔软的水雾。她咬着同样发白的下唇,抑制住颤息,同身侧高大清冷的男人道:“我来给兄长……送饭。”沈蹊微微侧身,没有拦她,声音平稳,听不出来什么情绪:“把他放下来。”这是这三日以来,兰旭第一次下刑架。他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,艰难地走下来。兰芙蕖见状,下意识去扶他。“兄长。”兰旭朝她摆了摆手,要自己走。兰芙蕖知晓,兄长这是怕自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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